《白鹿原》上的旷远之歌

文学院16级汉文二班 赵晨凤

黄沙漫卷，千沟万壑，秦腔深沉哀婉，荡气回肠。黄土之上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陕北汉子与柔中带刚的女子，中国的文化源于传说，白鹿原自不例外，一只白鹿带来白鹿原的生机以及子孙，吼开的秦腔，戏便也开场了。除却关中的历史起源，黄土高原总是带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归总而言无非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为了活下去而存有的一部分“信仰”，中华传统文明中的精华——先民对于生的向往，敬畏天地自然，崇尚人的意义。“子不语怪，力，乱，神”，书中出现的“白鹿”，“白狼”甚至是后来将黑娃喻为“黑狼”不过是人的“异化”，昭彰吉凶罢了。换句话说，礼教，儒家思想寓于中华文化之中成了人们精神里的一种升华。

“歌”，分为颂和戒，“诗言志，歌咏言”起教化之意，白鹿原上的“歌”起于原上并教化原上人。自汉武帝推崇孔孟以来，儒家思想便融入中华文化的脉搏里，中国人民的骨血里，万物规于礼又大不过礼，“乡约”规劝原上村民，重视祖先在我们看来其中的某一部分是封建残余，可在清末或是说在那个受时代制约压迫的社会里便是正统。中国乃礼仪之邦，民风淳朴，朱先生的“礼”为正身正社会风气，白嘉轩的“礼”为正家风正族邻，白鹿原之中德高望重无非这两人耳。

“旷远”举两意，一为白鹿原源于传说，后世绵延是为久远；二指白嘉轩这一类人和朱先生这一群人的为人豁达，眼界辽阔。凡是历史缺不得时间为轴，自也少不了人为内容，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书中写道：“人跟人差远了，甭看都是个人喀！”白嘉轩的做人处事自有他的道理，他的优点和遗憾都在于“他的腰杆挺得太直了”，为人尚可，做事上便会受些苦，后来被土匪砸坏腰，根结便在于此。若是要用“攻守”来形容白鹿原上的人，白嘉轩一定是“守”，守着祖宗，祠堂，祖制族规甚至于是旧时代的行事准则，认为可以用“礼”物化便是“乡约”来制约村人的行为，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他一辈子不做暗事，不说长道短似是冷眼旁观时局变化又似是应那句“以不变应万变”所以面对白家门楼以外发生的事他的一句“要乱的人巴不得大乱，不乱的人还是不乱。”便可观其为人豁达，心思清明。鹿三，这个白家的长工“他只恪守一条：干好自己该干的事而绝不干他不该干的事。”做人忠厚，黑娃为人便承了鹿三得这一部分，鹿三也是“守”的一方，守着他的“义”，守着他认得“礼”，可是这也无法抹去他杀了田小娥的罪，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们不接受田小娥这样的女人，可就田小娥的身世遭遇来说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男权社会下女性毫无尊严可言，唯一的价值好像就只是为男人传宗接代而已。在封建礼教之下女性成为了牺牲品，历史也无法磨灭这一点，由此可见时代与社会蒙昧的悲剧。开篇几章对朱先生的描写笔墨甚多，借用白嘉轩的想法朱先生是圣人，洞察世事，为人清明，前人后事心中自有一方天地。可赞的是朱先生虽处于封建，开蒙和混乱的时代里仍能留处一方净土，秉持为人的原则。他身上的是自古文人不惧强权的文人气节，心中是爱国护民的忠胆侠情，思想不受局限，做事总有三分“气性”，当然做人能做到朱先生这般自是少之又少，所以便有了这句“圣人不屑于理会凡人争多嫌少的七事八事，凡人也难以遵从圣人的至理名言来过自己的日子。”我们嘛，不须做到朱先生的地步但也要保持气节，留些血性，看开世事，这样虽说不得名士大儒倒也论得上有志之士。

读完这本书心中涌着怒气后又满心溢满荒凉悲伤之感，书中各色人物特点鲜明，结局却不尽相同，以人物的命运极尽讽刺。鹿兆海的死令我泪目，后其墓地情状则令人心寒。鲁迅先生对于中国的人性（国民性）切中时弊，毫不顾忌指出其中的丑恶“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的”，想来鲁迅先生说出此话亦是心寒。鹿兆海为民而战，为民而死，死后却受民所辱，那时国人的麻木不仁，人性的异变以至延及到此时，中国社会此类人屡见不鲜。

白灵的死是全书最大的讽刺，心心念念的革命，诚心诚意的信仰到最后死于自己人的手里，“白鹿”双目流泪何其冤枉！白孝文的变化鲜明直观，本以为他虽不及其父白嘉轩但至少可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却不想他自甘堕落，到最后成了残害同胞，投机钻营，心中无“仁义礼智信”之辈，叛国叛民更是叛心，可这样的人却成了革命的功臣，享受着革命的光荣，颇为讽刺。这样的安排也是巧妙地反映出那个动荡的社会里，人性的“异变”，倒真有些“父不父，子不子”的意味。文学源于生活更应立于生活之上，但人生不是戏，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有的都是些说不得，言不尽又耐人寻味的东西。

黑娃这个人物我最是喜欢，他的形象因其品格性情而活灵活现，倒也不免有些可惜他的命运和结局。他也是这本书中最有思考价值的人物，因为在其身上可以看到“人的心性”地磨砺以及道德观念的认知。黑娃不像其父，不类白嘉轩整个白鹿原之上他独树一帜。冲破藩篱自由婚恋，遇见田小娥是他一生的转折点，自此之后的为匪，“招安”，革命都成了他心路的形成。他一生唯一的温情便是鹿兆鹏送与他的那块冰糖，这一生最体面的事便是他对自己的自我救赎。朱先生说“这一生唯一的好学生竟是个土匪种子”，他的改变源于他的“狠”和“韧”，戒“土”时绑在炮筒上“狠”，拜师后的“学为好人”的“韧”。他一开始对白家那笔直腰杆的惧怕甚至是愤恨到最后他也成了一个从道德上与白嘉轩相应的道德观念认知的人，他自此脱胎换骨，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被白孝文推上末路，着实可惜。为人者，应立德立言；处世者，当明礼知德。

古老的传说，悠久的历史，周而复始，白鹿原上秦腔传唱，旷远悠长……

【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