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难的日子里

——读《平凡的世界》札记

leyu乐鱼·(中国)官方网站文学院15级汉文三班　雷定京

吾闻君子曰：金利于就砺，木直乎绳墨，人愤焉困厄。是故大凡其物遇不平则鸣，人遭丧乱则悲。笋抑于石下，其愤然破土；豚安于藩篱，则终为肉俎。然天下静者寿，劳者瘏。富贵之人，名多磨灭；穷困之家，士亦枭雄。君子澡雪其精神，以其造化之困厄也。然有志者，其瓦釜长鸣以知己，铁琴绝响于愤懑。观昔者长逝魂魄，其刺讥也长喟，遗恨也无穷。故先贤长叹曰：微斯人，吾谁与归？是故人生得一知己幸矣，浮沉贬恶深惟亦不快哉？

——题记

翻开一本购自“琉璃厂”所珍藏的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五卷本《路遥文集》，扉页上便有此书原有主人所写下的“无益，略读”，我暗自哂笑这一功利主义的阅读方式，这也或许是此人鬻书售典的原因吧。顺手翻开五卷本原汁原味的《平凡的世界》，书的开头，孙少平是个连“丙”菜都吃不起、每餐只能吃几个黑馍馍的穷困的农村高中生；书的结尾，孙少平是个面部毁容、身有残疾的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造化弄人，从头至尾，孙少平从“社会底层”来，又复往“社会底层”去，唯一不变的，是孙少平与生俱来的平凡与坚韧。

   突然间就想起叔本华口中义正辞严的“人生就是一场苦难”，继而又想起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还有尼·阿·托尔斯泰的“苦难的历程”。社会即苦难，生活即苦难，生命即苦难；然而苦难即历练，苦难给予人生最坚韧的锻造和最为完美的打磨，苦难将你的棱棱角角全部打磨圆润，圆润的接近于生活的本来面目。在行云流水般的文字之间，我亦随着作者的情感起伏顺流而下，在文字间我细细抚摸，终于我逐渐看清楚了孙少平的本来面目，那是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家庭、每一隅人生都会有的你，孙少平所经历过的，你我都曾经历过，亦或是即将经历。毫无疑问，孙少平象征了一个时代的典型。

   或许你可以大谈特谈这本书所具有的缺陷，你可以说这本书你有很多不喜欢的地方：你可以大加挞伐作者并未完全褪色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经典写法，以及那些我们这个时代或许无法理解的、看似强加在人物身上的、充满激情的赞誉亦或是充满爱憎的鞭笞等一类褒贬之辞；你可以吐槽书中没有一段善终的感情，是你无法做一切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白日梦；你或许因为无法理解那个时代的苦难和深沉，你无法做到他们所做到的一切，甚至于你无法向他们一样去爱去恨，于是你便说这其中的人物虚伪，生活中根本找不到，你说每一个人物的身上，都找不到我喜欢的性格，因为你宁愿自己活在自我营造的虚境里。但是我要告诉你，这就是生活，那个时代的生活。

我们现在或许也无法深切理解这部宏大著作的全部内涵，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部大书分为两条线索来进行结构叙述：其一，乃是这个时代的发展；其二，是人物间的情感纠葛。这两条线索处理起来毫无疑问是复杂而具有技巧性的，可是这本书二十多年以来却吸引了无数像是你我这同样平凡的读者们，同时这本书也深刻地改变了我们，不仅仅是因为它有个引人入胜的开头；更重要的是，它教我们认识了作为一个平凡人的自尊、自强，它教会了我们什么是坚毅而勇敢、勤劳而善良，它同样也教会我们，怎样才能做到直视生活中的苦难。

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孙少安在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层面从来就经历着双重的煎熬，我们也不难发现孙少安是怎样在责任与信念间犹豫徘徊；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在物质生活上是窘迫的，在精神上是寂寞的，而孙少安与孙少平之间最显著的区别在于无论孙少平出于怎样的生活状态之中，他都能认真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精神世界。

请容许我赘言我在阅读《平凡的世界》的同时所阅读的另外两部伟大的书籍，他们分别是《居里夫人自传》与《无名的裘德》。我在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学巨著中都能发现一个最为闪亮的光点：那就是人们在面对生活中的苦难之时，他们坚毅、勇敢、善良、正直，然而也无助、迷惘、徘徊、呐喊。毫无疑问年仅十一岁的父母双亡、贫困孤苦而又多愁善感坐在马车上孜孜不倦学习的裘德与坐在毛坯房里点着蜡烛仔细地阅读《红与黑》的孙少平，以及在巴黎一边工作一边求学的寓居于阁楼的一隅的居里夫人，是同一个人。他们对于精神世界的一丝不苟的雕琢，他们对于身处逆境中的奋斗与抗争，其目的皆是在于面对苦难之时，优雅保持着作为一位高尚者所应有的姿态。

的确如此，当苦难来临时，我们应当保持着作为一个高贵的人所应有的优雅姿态勇敢面对，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个动物，潦草应付了事；我相信这足以使得任何苦难在我们的态度下心悦诚服，这样一个高贵的普通人比任何社会角色都更令人诚服。同时我们也应知道，孙少平乃至这本书所教给我们的，不仅仅只是怎样做一个人、做一个有尊严的人，其价值更在于，它教会了我们怎样成为一个高贵的人，一个精神丰盈饱满的人。